12/15/2015

台灣國護照貼紙、鄭南榕,番外篇



編按:很多人(尤其是大學生年紀的)很好奇,護照貼紙上面用來貼住中國國民黨車輪的圈圈貼裡,有一位男士,究竟是誰?那就是台灣的民主鬥士鄭南榕。 

在此與大家分享這篇文章。特別感謝石牧民老師與給我們的好文以及鼓勵。


作者:石牧民 老師

這是我深願得以一說再說的故事。

是2010年,兩次赴美求學之間,我在誠品書店捷運店工作。轉運站的書店,依循往來旅客的步調,來去都迅速。

一貫送往迎來中,有一個永恆的片刻。她只是把書遞給我,準備結帳。我在白皙,略有雀斑的臉容裡,認出她。


深刻記得十歲上下的報章裡,不時有鄭南榕。不是咬牙切齒,便是頭破血流,或兩者並陳。後來,我必須用長大,用求知去識破當時的媒體將他抹畫成暴徒的用心。而他的決絕無畏扭曲,甚至,無畏去點燃永恆的引信。

鄭南榕自焚以後,我在報章又看見那個年歲小我一些的女孩。影像裡,母親為她繫上頭巾,她白皙的臉龐木然。失去父親的木然。

誠品書店裡,遞給我一本書的女子,是她。白皙的臉容,些微雀斑。身旁的同事沒有人察覺,但我立刻認出她。鄭南榕的女兒,鄭竹梅,站在我們面前。
我為她結帳。她遞給我的紙鈔,我還給她的找零,都萬鈞重。我知道,我呼吸的自由空氣,我得以率性主張我的主張⋯,所有慘烈的代價,在她肩上。我想告訴她,「我知道。我知道妳為我承受了什麼。」但我不能。我不願意再去提醒,她失去父親,換我呼吸的自由空氣。
於是我說,「謝謝。」像一個店員對一個讀者,也不像一個店員對一個讀者;我說得緩慢,不是謝她惠顧,是謝她與家人對我,與作為台灣的大我的賜予。

但就只是一聲「謝謝。」

下班後的捷運上,我躲向末段車廂角落,試圖不讓其他乘客看見淚水,「對不起。對不起。我只能說謝謝。我什麼都沒有做。我什麼都沒有做。我只能說『謝謝』⋯」

2015年末,回到台灣,在機場發放台灣國護照貼紙。一個少女指著貼紙上鄭南榕肖像,問我,「這是誰?」我遲疑了一會兒,因為必須整頓頓時翻騰的情緒。少女聽過我簡單轉述鄭南榕為誰,轉身走了。

我低頭看著方才取出給少女看的,我的護照上貼的鄭南榕肖像。那是他著名的肖像,帶著手銬,轉身凝視鏡頭,凝視所有後世,「他們禁錮不了我。他們禁錮不了我的心。他們也禁錮不了你。閣來,tō是恁ê代誌。」

我低頭,看著鄭南榕對我的凝視,「謝謝。謝謝你讓他們禁錮不了我。謝謝⋯」

謝謝。只是我還做得不夠。